第1091章 旧事(1 / 1)

大帐之中又是一阵吹捧之声响起,各种“英明神武”、“远见卓绝”的话语不要钱一般的扔在吴应麒头上,吴应麒哈哈大笑着照单全收,转身看向帐中那巨幅舆图,肆意的笑容之中泛起一丝嘲讽的味道:“而且,郭壮图想要保住云南、驱逐‘苗寇’,哪有那么简单?”

“乌蒙地区山高林密、道路艰险,乌蒙土司禄氏在此地经营数百年,坚固的山堡、关口数不胜数,他们一直是时叛时降,郭壮图自己也是出兵攻打过的,结果呢?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打成了烂尾仗?”

“如今守在这山高林密的山堡里头的变成了红营的人马,而且他们和禄氏那些土司不一样,他们不仅有兵,还能驱民!郭壮图若只是布兵御守,防止红营从滇东北向外蔓延,还能拖延个几年,可他竟然还幻想着趁人家立足不稳将之驱逐……本王断定,这厮定然要遭一场大败!”

吴应麒忽然又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坐回虎皮椅上,忽然提起一件旧事:“你们可知,当年南明永历朝,孙可望挟持永历皇帝,控制朝堂,权势熏天,为何最终一败涂地?”

帐内将领谋士,自然没人会蠢到跳出来抢吴应麒的风头,无人应答,静待吴应麒的下文,吴应麒本也是志得意满的炫耀,根本就没打算和这些将领谋士讨论,自顾自的便分析起来:“永历六年,李定国两蹶名王,当月,永历皇帝便派礼部主事林青阳前去向李定国求援,李定国没有理睬。”

“次年十一月,永历皇帝又派人送信给李定国求援,李定国嘛,表现得是痛心疾首,发誓要为国讨逆,结果呢?除了喊口号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反倒引兵入广东,试图与郑家会师攻略广东,甚至于永历八年,永历朝廷打倒孙可望的图谋暴露,孙可望大开杀戒、屠戮朝臣,几乎是明着欺君专权,离篡位就差一步了,李定国依旧无动于衷,还在广东攻略。”

“由此可见,李定国实际上并不反对孙可望为帝,对那永历皇帝和明廷,也没什么忠心,他们这些献贼,造大明的反起家的,又怎会对前明忠心耿耿呢?”吴应麒冷笑几声,他仿佛是一名给孩童们讲着什么寓言故事的老者,只是话语之中始终透露着一股尽在掌握的自信和略带嘲弄的自大夹杂的情绪:“李定国直接到永历九年正月才出兵去安龙救驾,中间隔了三年多的时间,三年时间啊,孙可望若是下了决心,这皇帝的位子都不知坐了多久了。”

“而李定国为何会突然出兵回安龙救驾?因为永历八年,刘文秀常德战败返回贵阳,孙可望尽夺其兵权,而与此同时,李定国也攻略广东失败,败得比刘文秀更惨,在新会被尚可喜击败,退回广西仅剩六千兵马,孙可望却遣派关有才等人去广西田阳围堵李定国,明显是要照刘文秀例,夺李定国兵权了。”

“李定国不愿被夺权,于是起兵往安龙‘清君侧’,孙可望阻拦不住,六千人,到了交水成了数万人,交水一役,孙可望更是众叛亲离,身边只剩下四百骑追随,只能去投奔清廷保命!”吴应麒嘴角勾起一丝毫不遮掩的讥讽:“李定国远离朝堂,又是新败之后山穷水尽之时,而孙可望独断朝纲,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仔细经营,为何交水一役却是这般众叛亲离的结果?”

吴应麒目光如炬,声音陡然提高:“就因为一点,李定国能打,而他孙可望不能打!李定国虽然是广东败退之后山穷水尽拼死一搏,但他好歹还有着当年两蹶名王的声威撑着,有历战得胜的历史扶着,而孙可望呢?他亲自督兵的战事,哪次不是打成一锅粥?”

“什么天子正统、什么君臣纲常,统统都是屁话,权术玩弄得再好,朝堂控制得再严,到了真刀真枪见真章的时候,底下的人只会跟着能带他们打胜仗、有前途的主帅跑!”

吴应麒猛地起身,指向自己,傲然道:“如今这大周天下,谁能打?是本王,本王自追随先帝起兵,转战南北,与满洲精锐血战无数,从未怯阵!荆州岳州数万虎贲,皆是本王一手带出的百战之师!”

“而郭壮图呢?他不过是一个弄权小人,靠着当了皇上的岳父,才混到这丞相位置的幸进!刚刚你们说的也不错,这厮看人的眼光还算有些,将兵的才能全然没有,若不是靠着线域等人帮他撑着架子,他早就把屁股露出来了!”

“此番他要保云南、要进剿驱逐‘苗寇’,他败得越惨,这底裤就被撕得越彻底!”吴应麒转向廖进忠:“廖将军,你此番入黔,不仅要协助杨来嘉扫平李本深,同样也要去扫荡贵州的‘苗寇’,要以雷霆之势得一场大胜,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漂亮亮!”

廖进忠一愣,皱眉犹豫了一瞬,张嘴欲言,吴应麒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抬手拦住了他,叮嘱道:“入贵州扫荡‘苗寇’,是为了和郭壮图争势,毕节紧邻云南,自然有郭壮图去操心,那里你不用管,听闻‘苗寇’分裂后,有一批兵马盘踞在遵义等地,你得替杨来嘉扫清他们!”

廖进忠又是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赶忙朝着吴应麒行礼:“王爷叮嘱,末将牢记在心,定然将那伙盘踞遵义的苗寇扫清!”

吴应麒见廖进忠明白了过来,微微一笑,回身看向那张舆图:“都是‘苗寇’嘛,用不着分得那么仔细,郭壮图剿‘苗寇’失利,而本王不仅拔掉了李本深、拿下了贵州,还扫清了遵义的‘苗寇’……到那时候,那就是他众叛亲离之日!也是本王彻底掀翻他,廓清朝堂,成就大业的最佳时机!”

吴应麒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野心笑容,低声自言自语:“那张龙椅,父亲那样的人能坐,吴世璠那样的无能之辈能坐,本王……为何就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