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露坠药苗(2 / 2)

吕崆菲把古卷折成小方块,塞进怀里,绢布的凉意贴着心口,却让人踏实。“比赛谁更懂草木的心。”她望着仓库的方向,张大爷的影子正往磨盘里添东西,“张大爷说过,磨盘转得越匀,药粉越细,就像对草木越用心,它们长得越旺——其实都是一个理。”

膜终于盖完了,整片药田像铺了层银色的薄纱,月光在上头流淌,把每株幼苗的影子都拓在地上,像幅会呼吸的绣品。有风吹过,膜轻轻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像幼苗在说着什么悄悄话。我们往回走时,李梅的马灯在前面引路,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惊起只趴在膜上的蟋蟀,蹦蹦跳跳地躲进了田埂的草丛里,翅膀摩擦的“唧唧”声,倒像在跟我们说晚安。

“明天一早来浇水?”小青问,犁柄在手里转了个圈,杖头的泥土撒落在田埂上,混着野菊的香气。

“嗯,”彭罗斯的拐杖敲了敲田埂,声音里带着疲惫,却透着满足,“天蒙蒙亮就来,那会儿的露水最养苗。老话说‘晨露沾衣,苗长三分’,错不了。”

吕崆菲摸了摸怀里的古卷,绢布上的符文似乎还在发烫,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古卷说,明天会有朝霞,能给幼苗镀层金。”她想起去年朝霞中的药田,薄荷的紫茎泛着红,紫苏的绿叶镶着金边,像被太阳吻过似的,“到时候咱们带着孩子们来看,让他们知道,用心种的苗,连太阳都会格外疼。”

仓库的门“吱呀”开了,张大爷探出头,手里举着盏油灯,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门前的石板上。“回来啦?刚磨好的艾草粉,给你们装了袋,明天掺在水里浇苗,驱虫还壮根。”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显然忙了很久,袖口沾着的艾草绿末在灯光下闪着光。

我们走进仓库时,磨盘还在轻轻转,石缝里飘出的艾草香混着夜露的潮气,在空气里酿成了坛微醺的酒。张大爷往磨盘里添了把新采的苍术,石碾转动的声音立刻变得沉厚起来,像老人在低声咳嗽。“这苍术性温,混着艾草,能给幼苗祛寒。”他用粗布擦了擦磨盘边缘的粉,“草木也怕冷,得给它们吃点‘暖肚的药’。”

吕崆菲把古卷铺在磨盘旁的木桌上,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符文突然连成串,在纸上画出片小小的药田,田埂边还画着个摇着蒲扇的老人——像极了张大爷,连额角的皱纹都分毫不差。“古卷画你呢。”她笑着把古卷推过去,符文碰到老人的手指,竟像活了似的,往他手心里钻。

张大爷扶着磨盘柄,嘿嘿笑了两声,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花。“它懂我,我也懂它。”他往磨眼里撒了把紫苏籽,籽落进石缝,发出“沙沙”的轻响,“明早浇水时,往水里掺点这个,让幼苗尝尝鲜。它们跟孩子一样,得换着花样喂才长得壮。”

磨盘转得更欢了,石缝里漏下的艾草粉混着紫苏籽的清香,在地上积了薄薄层,像撒了把碎金子。我们靠在磨盘边坐下,听着石碾转动的声响,看着窗外的月光漫过药田,突然觉得,这夜晚长得刚刚好——够我们把膜盖完,够萤火虫把消息传到仓库,够磨盘磨出半袋药粉,够每个草木的梦,都在夜露里,悄悄发了芽。

李梅从竹篮里拿出块麦饼,是下午隔离区的王奶奶给的,还带着点温热。“分着吃点吧,垫垫肚子。”她把饼掰成小块,递给每个人,麦香混着药香,在舌尖漫开,“王奶奶说,夜里干活得吃点实在的,不然对不起辛苦的身子,也对不起田埂里的苗。”

彭罗斯咬了口饼,慢慢嚼着,拐杖头在地上画着圈。“我爹以前总说,种药就像养娃,得陪它熬夜,得记着它爱吃啥,得知道它啥时候渴了、啥时候冷了。”他望着磨盘上的月光,“那时候不懂,觉得哪有那么多讲究?现在摸着这磨盘,看着那药田,才明白,草木的心思,其实都在这些‘讲究’里藏着呢。”

小青把野菊花插进磨盘中央的圆孔里,花瓣上的露水顺着石缝往下滴,落在磨出的药粉上,晕开小小的绿圈。“这样磨盘就不孤单了。”她看着花朵在风里轻轻晃,“明天早上,它还能闻着花香转。”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仓库的窗棂,落在古卷上。吕崆菲翻开古卷,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又多了行字,是用晨露写的:“夜种千苗,朝看一寸,心在田,苗在眼。”字迹在晨光里渐渐变淡,像要融进纸里,却把那份踏实的暖意,留在了每个人心里。

我们相视而笑,谁都没说话。磨盘还在转,艾草的香混着晨光,从仓库的门缝里漫出去,轻轻落在药田的银膜上——那里,新的一天正踮着脚,悄悄靠近。薄荷的顶芽又窜高了半分,紫苏的叶片舒展开来,连膜上的露珠,都在晨光里亮得像撒了把星星,仿佛在说:别急,我们都在好好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