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雪山(二十)第二夜(1 / 2)

无限诡异游戏 笑讽嘲 2342 字 3个月前

另一边,男男女女在庙宇前厅聚集,或站或坐,神情无一例外地带着可以识读的悲凉。

不远处的祭祀坑中沸腾着尖叫和哭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磨擦声。死亡虽然不曾真正发生在他们身上,降临之际携带的阴影却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下。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祭祀坑正在被无辜者的死亡填补,唯有献上足够的祭品,这个副本才有结束的可能。

虞素止不住地哭泣,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我要下山,我要回家……”

经过一天一夜,在“变回孩子”机制的作用下,她的心智已然回退至十二岁,和其他玩家相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孩童。

李云阳钳制着她的肩膀,以防她想不开冲出庙门,平添不必要的死伤。她沉默着,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在今天以前,她和很多九州公会的成员一样,崇拜着作为“救世主”的傅决,后者做出“牺牲少数人、拯救大多数”的决定,是他们所无法想象的事。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这个副本被分割成不止一个时空,谁也不确定其他时空的玩家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唯有尽快完成献祭,掌握主动权,才能避免世界未来落入天平教会等信奉屠杀流的疯子手中。

可傅决的所作所为,和屠杀流玩家有什么区别?理想主义者究竟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被实用主义裹挟,亦或者先前他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只是处心积虑的伪装?

李云阳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多想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稍有犹豫便是万劫不复,能够走到排行榜前列的人,万万不会是拖团队后腿的圣母。

说梦叼起一支香烟点上,嘬了两下,喷出一口呛人的烟气,又拿出香水瓶对着空气喷了两下,聊以清新空气。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发表什么意见,但终究说不出话,便又抽了一根香烟塞给身旁的姜君珏。

姜君珏接过烟,上下打量了他两下,老神在在道:“说梦啊,本人记得你现在的心理年龄已经退到十六岁了,未成年人不能吸烟,知道不?”

说梦没有应声,他这一打岔,非但没有舒缓气氛,反而更衬托出了氛围的压抑。

徐瑶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将人类生死放在心上的,她在九州和听风的营地这儿逛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又凑到林辰身边:“林会长,你的脸色好难看,描述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呗,我还挺好奇的。”

林辰背过身,不打算搭理这个女鬼。陆离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缓缓开口:“其实,我认识齐斯远比你知道的要早。”

他用的是讲述故事的语气,林辰下意识竖起耳朵认真倾听。陆离继续说了下去:“我过去的经历和你很像,在十四岁以前,我一直是班里的班长,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大人们眼中的好孩子。

“我的父母都是很正派的人,他们事无巨细地教我做一个好人,告诉我遇到各类情况时,正确的处理方式是什么。在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仅仅是因为知道那是对的,便下意识遵从。

“所以在学校里,我看到齐斯被同学孤立后,立刻上前安慰他,陪伴他,并非是因为我多么具有怜悯之心和共情能力,而是我知道,我只有那样做才不算违背一直以来的正确。

“我和齐斯成了朋友,然后,傅决找到了我。常识告诉我,遵守联邦官方的要求是正确的,于是我又听从傅决的命令,做了很多在你看来可能无法接受的事。

“《无望海》副本结束后,我一度失去人类的躯体,以非人的身份被幽禁在收容室中。那是一段很安静、很孤单的时光,陪伴我的只有傅决定期送来的书籍。

“书很快就能看完,我不必再像以往那样将太多精力花费在汲取知识和记忆,而终于有时间停下来认真地思考一些事。我开始怀疑:究竟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善恶是社会灌输给我们的主观尺度,当局者迷,就像鱼无从认知到水的形体,我们如何评判自己的得失功过?”

陆离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湮灭在风声里,无从捉摸。

林辰陡然惊觉,举目四望,目之所及除他之外没有一道人影。庙宇不见了,他竟置身于冰川迭掩的冰原,面前是一面如镜面般反光的冰壁。

透亮的冰面上映着他自己的形影,黑发黑眼,苍白的脸。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明明是黑色长西装,冰中人却一身皱巴巴的病号服,俨然是他初进副本的模样。

“你是……林乌鸦吗?”冰中那人伸出手,率先发问,“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难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辰略微惊愕,转而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是未命名公会的会长林乌鸦,【鸟嘴医生】牌对应的名字亦是“林乌鸦”。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是林乌鸦,你是谁?”

那人的神情带着怯弱,声音故作镇定道:“我叫林辰,是……另一个你。”

……

齐斯坐在祭祀坑边,用手托着下巴,平静地看着坑中的骷髅一层层增加,逐渐接近地面。

尸体们尖叫着,手臂向天空伸展,尖利的手指在冰壁上留下一道道刮痕,却始终无法借力摆脱冰坑的束缚,反而越陷越深。

先到的祭品很快被后来者覆盖,每一具祭品都如出一辙地不甘而怨毒,发出的咒骂被风雪声撕碎,有如夜枭的嗥鸣。

随着时间的推移,祭品增长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在距离地面半米的位置停滞,噪声不绝于耳,甚至更加喧嚣。

傅决走了过来,淡淡道:“我已经耗尽了所有能够弃掷的棋子,用尽了所有能够调动的手牌。你呢?”

“我也差不多,先前散布出去的诡异已经尽数引爆,就看后续是否能造成更多影响了。”

齐斯注视着最靠近坑边的一具尸体,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欧美面孔,看上去死于【失眠症病菌】。

他一来到祭祀坑就惊恐地大呼小叫,在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又开始面色狰狞地破口大骂。他看上去恐惧而愤怒,骂的大概率很难听,可惜齐斯英语很差,一个词也听不懂。

齐斯抓起海神权杖,反手捅进祭祀坑,随意地搅拌两下,捣碎几具最吵闹的骷髅。

待环境安静了些,他才侧头看向傅决的方向,却没有看到人影。

天已经黑了,庙宇笼罩在寂静里,像一座荒废已久的坟茔。玩家们的身影遍寻不见,喇嘛不动如山地端坐在祭祀坑边,轻轻敲着木鱼。

“笃笃”的声响在风雪中打着节拍,像是吸引迷途旅人归家的招魂之音。齐斯知道这是又入梦了,索性走上前去,问:“你见过祖神吗?”

喇嘛低垂着头,不理不睬。齐斯又问:“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喇嘛依旧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