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2 / 2)

鳯来仪 浅醉笙歌 3283 字 1个月前

左排首座的淳奇,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却也隐隐透出紧张。

大堂内气氛压抑,众人皆敛声屏气,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淳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颤抖带着惶恐,“爹,如今王上铁了心要铲除我们淳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淳艺长叹一口气,眼中愤懑与不甘交织,双手紧握扶手,恨恨道:“我淳家一心为国,从未有过专权之念。往昔为助王上成就大业,举族上下殚精竭虑、倾尽全力,只为护王上坐稳江山。可如今呢,王上大业初成,他便要铲除我淳家,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既然王上薄情寡义、妄图过河拆桥,那就休怪我淳家以牙还牙、不再顾念往日情分!”

淳娥心中一紧,原本苍白的脸色愈发毫无血色,她急切问道:“爹,你要做什么?”

淳艺深知淳娥对周铮一片深情,他凝视着淳娥,郑重问道:“淳娥,如今王上都要将我们灭族了,你此刻还要袒护他吗?”

淳娥身形摇晃,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她虽深爱周铮,可也清楚,若家族倒下,自己绝无活路。

“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这几个字如重锤般敲在她心上,她咬了咬嘴唇,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

淳娥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对淳艺说道:“爹,女儿身为淳家的人,即便嫁入王室,可身上流的还是淳家的血。请爹放心,女儿不会再偏袒王上了。”

淳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轻点头,“你能这么想,也不枉为父养你一场。”

淳狐忙追问,“爹,那你打算怎么做?”

淳艺看向淳奇,目光坚定,“奇儿,从今日起,每年上供到国库的吃食粮草,你全部偷偷抽离八成,悄悄运到龙城,交给你三哥。阿娥、阿狐,你们二人要尽快为王上诞下子嗣。”

淳狐一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爹爹,我也一心想给王上生个孩子,可也不知是不是王上的问题,同房多次,我连避子汤都没喝过,却始终怀不上。”

淳艺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周铮三十个妃嫔皆无所出,此事定有蹊跷。要么是周铮有隐疾,要么就是他暗中做了手脚。

淳艺厉声喝道:“来人!”

一个小厮匆忙跑入大堂中央站立,弯腰行礼。淳艺下令,“快去把府中的大夫找来给两位娘娘诊治身体。”

小厮赶忙领命退下。

片刻后,一位身穿粗布衣裳、背着药箱、年过半百的老者缓缓走进大堂。他脚步迟缓,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他走到淳艺面前,弯腰行礼,“草民拜见大司马!”

淳艺急切说道:“大夫,皇后和贵妃常年不孕,你快仔细瞧瞧是何原因?”

老者行礼后,上前为淳娥和淳狐分别把脉。他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搭在两人手腕上,神情专注。许久,他抬起头问道:“两位娘娘,平日里可常喝一些补身子的汤药?”

淳娥眼神有些迷离,努力回想。自进宫后,周铮便常派人送来苦参汤,每次送来时,那太监脸上堆满笑容,说是王上特意为娘娘准备的补身助孕良方。

淳娥声音低沉说道:“自进宫后,本宫隔三差五就会喝一碗苦参汤。宫里的太医也说,这是养身子的好东西,能让女子顺利怀孕。”

老者闻言,心中已然有数,他向淳娥行礼道:“娘娘,长时间服用苦参汤,会损伤肝脏,导致女子月事紊乱,更会造成不孕不育。这很可能就是娘娘怀不上孩子的原因。”

淳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瞪大双眼,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

原来,那一碗碗所谓的补身汤,竟是周铮用来害自己的毒药!

周铮,我爱了你整整五年,你为何如此狠心对我?

淳娥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多年的深情在这一刻化为无尽的恨意。

淳艺察觉到淳娥情绪不对,挥了挥手示意大夫退下。

而当淳狐见大夫退下时,她也跟了出去,偷偷问了句,“大夫,你跟本宫实话实说,本宫这一生难道都不能有孕了吗?”

大夫对淳狐行了一礼,“娘娘,草民敢问娘娘可记得,这苦参汤是何时开始服用?又是何时开始停用的呢?服用时,是连续服用还有期间有断过?”

淳狐直言不讳,“就是从今年开始服用的,每隔半月或一月,总会有一晚苦参汤。”

但淳狐却唯一没说,周铮除了让她侍寝过一次外,就再也没碰过她。

大夫闻言,解释道:“娘娘,苦参本无毒,服苦参汤清热解毒,对身体有益处。娘娘这情况,草民开几副方子,您调养调养日后可以怀上的。”

淳狐追问道:“那皇后呢?”

大夫不解,“皇后娘娘的情况是?”

淳狐解释道:“也是从今年开始服用的。只不过她曾一连服用了两个月,那两个月天天都在服用,后来,她便隔一个月服用一碗。”

淳狐没说出来的是,那连服的两个月,是因为周铮天天在宠幸她,后来她一月一服,是因为周铮不再宠爱她了。

大夫了解情况后,安抚道:“娘娘放心,草民回去后也给皇后娘娘开一副药方,一个月后,皇后娘娘和您便都能孕育子女。”

淳狐对大夫行了一礼,“多谢!”

大夫也回了一礼,“娘娘客气了,草民告退!”

大夫走后,淳娥也回了屋子。

屋子里,淳艺看着淳娥泪流满面、满脸恨意的模样,淳艺心疼不已,他站起身走到淳娥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慰,“乖女儿,莫要伤心。王上狼心狗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落泪。”

淳艺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痛苦中的淳娥。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字一顿说道:“我不是伤心,我只是觉得这些年的深情都喂了狗,实在不值。我是淳家的女儿,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他周铮如此无情,那就休怪我淳娥无义。”淳娥眼中恨意似火,看向淳艺,语气坚定,“爹,我一定会想办法生下周铮的孩子。”

月光如水,繁星点点。

宫道里,一片漆黑,墙角边,一个身穿宫装的太监蹲在角落里,小声哽咽着,正巧被路过的容雅所听见。

容雅一袭白衣长袍,白衣胜雪,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渡上了一层银光。

她今日是被阿狸邀请到长春宫,一直闲聊到亥时才离开了长春宫。

自容雅进了匈奴后宫后,她不喜欢乘坐轿辇,所以,她不管去哪,一般都是走路。

一旁的臧朵听见哭声后,呵斥道:“大胆!是何人敢在这哭哭啼啼,惊扰娘娘。”

小太监闻言,立马从角落里爬出来,跪在地上对容雅行礼道:“奴德业拜见容妃娘娘,娘娘万福!”

德业语毕后,他死死低头,因心中害怕全身已经抖如筛糠。

容雅却嘴角一弯,勾起一笑,表现的平易近人道:“德业,这大半夜的,你为何在这哭泣啊?”

德业闻言,小心翼翼解释道:“娘娘,奴的哥哥昨日去世了,奴既不能出宫为他安葬,又没有费用去安葬他,所以奴今日才伤心不已。奴不是故意要惊扰娘娘的,还请娘娘恕罪啊!”

德业说着便对着容雅磕头如捣蒜。

容雅柔声道:“本宫知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怪你了。”容雅说着还将身上的钱袋子和令牌取下后递给德业,德业小心翼翼接过,一脸不解,“娘娘这是?”

容雅笑道:“拿着这包银子和这块令牌,明早就出宫去吧!等你安葬了你哥哥后,后日再回来当差。”

德业年幼,今年也就刚满二十,而他进宫左右不过一个月,性子还很纯良。

至于德业的哥哥姓傅,名叫傅德恩,虽从小体弱多病但胜在有一副好皮囊。

傅德恩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肤色雪白,就是身形过于瘦弱,他有一双勾人的凤眼,气质卓绝,可当年就是因为阿狸喜欢上了周铮后,傅恩德本就孱弱的身子在一气之下卧病在床,常常不能起身。

德业为了照顾他,也是四处做活,直到今年,傅德恩的病越来越重,而德业去医馆抓药的费用也越来越高,而正巧今年新王登基,在民间挑选太监,只要被挑选中的太监都可以得二十两银子,为了这二十两,德业才自愿进宫做了太监。

可太监只做了一个月,傅德恩还是走了。所以德业才会伤心不已。

在德业出生时就没了父母,是年长他十岁的傅德恩将他养大,可傅德恩在他十四岁时被一个叫阿狸的女子伤透了心,这让本就体弱的傅德恩直接一病不起,卧病在床。

德业对阿狸是恨之入骨的,毕竟德业在这世间也只有傅德恩这个哥哥了。

正当德业愣住时,臧朵却提醒道:“磨蹭什么呢?还不谢恩?”

德业闻言对容雅不停磕头,声泪俱下道:“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德业铭感五内,日后结草衔环报答。”

容雅走上前,刚伸手想扶他一把时,德业却惯性的往后退了几步,他解释道:“娘娘,奴才身上脏兮兮的,不敢污了娘娘的玉手。”

德业语毕,他微微抬头,借着臧朵手中那摇摇晃晃的宫灯看了一眼容雅的脸,他本想把救命恩人的面孔记在心底,可瞥见的却是一张惊艳到他的脸。

这张脸雪白如玉,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肤如凝脂,颈如白瓷。

美的令德业心生遐想,但也只有一瞬,德业便收起了那龌蹉肮脏的心思。他将头低的很下,他生怕冒犯了眼前的贵人。

容雅收回了手,她命令道:“臧嬷嬷,咱们走吧!”

臧朵闻言,扶着容雅离去,而两人身后的两个公公也跟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