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一九四三年的七月份,巴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岛。
盛夏的阳光本该让这座“光明之城”充满活力与浪漫,但巴黎的天空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灰色穹顶之下。
德军自6月上旬完成合围以来已将近一个月。
曼施坦因严格遵循着“围而不攻”的最高指令,刻意避免将巴黎变成第一个残酷的绞肉机,德国没有必要在巴黎牺牲太多德国年轻人的生命,也没必要让法国死太多人。
可是正是这种“仁慈”的围困,其残酷性正以一种缓慢而深刻的方式渗透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侵蚀着这座伟大城市的生命线。
从塞纳河畔望去,巴黎的标志性建筑——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巴黎圣母院依然静静地矗立着,至少在远处德军观察哨的望远镜里是如此。
德军炮兵和空军极少轰击市中心的历史遗迹和主要居民区,一方面是林尚舟为了保存法国的文化遗产,德国没有任何必要打击法国的文化遗产,这些是属于人类的瑰宝,他还期待着未来某天去巴黎旅游玩玩呢。
除此之外,摧毁这些象征物只会激发更强烈的仇恨和抵抗,一个相对完好的巴黎更便于未来接管和控制。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日益严重的资源枯竭和社会秩序的瓦解。
德军的打击精准地集中在城市外围和近郊的工业区。
比扬古的雷诺工厂、圣但尼的工业园、以及塞纳河畔的其他重要生产设施都遭到了有针对性的反复轰炸和炮击,浓黑的烟柱时常从城市边缘升起,提醒着人们战争近在咫尺。
工厂的瘫痪,不仅意味着武器弹药的停产,更意味着城市能源系统和维修能力的崩溃。
对于近二百万被困在城内的巴黎市民和数量不明的军队而言,最大的敌人早已不是城外偶尔响起的冷枪冷炮,而是饥饿。
德军的攻势太快了,快到法兰西公社还没来得及组织大规模的民众撤离行动,巴黎就被包围了,平民与军队加起来共二百万人,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每天的物资消耗量是巨大的
巴黎的存量只够维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这还是把配给一降再降的结果。
严格的配给制早已实施,但配给的标准正在以令人绝望的速度缩减,面包这个法国人生活的基石,如今变成了掺入了大量难以下咽的杂质,每人每天能分到的份额薄得可怜,往往还不够一个孩子果腹。
肉类几乎从普通市民的餐桌上绝迹,偶尔配给的一点腌肉或马肉(来自不幸倒毙在街头的拉车马匹)被视为无上的珍馐。
菜市场里空空如也,昔日堆积如山的蔬菜水果早已不见踪影。
人们开始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寻找食物。公园里的草坪被啃秃,树皮被剥下,蒲公英、荨麻等野菜被小心翼翼地采集。
卢森堡公园、蒙梭公园等昔日休闲胜地,如今被开辟成了一块块整齐的菜畦,种植着土豆卷心菜和任何能快速生长的作物,但这对于数百万张饥饿的嘴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就隐约存在的黑市变得更加猖獗,但这黑市不过是投机商通过各种手段建立起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德军包围的时间越长,哪怕是黑市也没办法维持下去,因为黑市商人失去了进货的渠道。
德国佬的子弹不长眼,管你是谁,如果出来不是为了投降,那就吃枪子吧。
燃料同样极度匮乏,私人汽车早已瘫痪在街头,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堡垒或鸽子栖息的场所,公共交通时断时续,地铁虽然还在部分运行,但班次稀少,且经常因停电而停滞。
煤炭和木柴成为紧俏物资,人们拆毁了废弃房屋的木制结构,公园里的长椅和栅栏也在夜间神秘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