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西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乔玉英端着杯热水进来,看见儿站在窗边,叹了口气:“大半夜的不睡觉,瞎琢磨啥?”
志生接过水杯,指尖烫得发麻:“妈,亮亮说的……是真的?”
乔玉英没直接回答,只是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水袋:“明月这半年不容易,一个人撑着厂子,还要管亮亮。你不在家这些日子,她孕吐吐得直不起腰,也没跟人说过一句苦。”
志生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水晃出来,溅在袖口上,冰凉一片。
“那孩子……”他喉咙发涩,“是谁的?”
“你管是谁的?”乔玉英瞪他一眼,声音却软了,“明月没打算再找,说就带着亮亮和这孩子过。她总说,欠亮亮的太多,得好好补偿。”
志生靠在墙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明月刚才戴手表时眼里的光,又闪过她打电话时干练的语气,最后定格在她对着结婚照发呆的样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志生就起来了。院子里的雪积了半尺厚,他拿起扫帚,一下下扫着,雪沫子溅在裤腿上,很快化成了水。
东屋的门开了,明月裹着件羽绒服出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去给爸和老李叔送点饭,他们昨天值班没睡好。”
志生停下扫帚:“我去吧。路上滑,你不方便。”
明月愣了愣,把保温桶递给他:“路滑,你也慢点走。”
志生接过桶,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分开。
走到公司门口,远远看见老爷子和老李叔正扫着公司门口的雪。志生走过去,把保温桶递过去:“爸,明月做的早饭,让我给您送来。”
萧志刚看了他一眼,没接,只是继续扫雪:“我跟明月早就说过,离了就别再牵扯。你现在回来,是想干啥?”
志生喉结动了动:“我……就是来看看亮亮。”
“亮亮有我们呢,不用你操心。”萧志刚放下扫帚,看着他,“明月怀了孩子,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搅和她的日子。”
志生站在雪地里,说不出话。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烫得他眼眶发酸。
老李叔连忙接过志生手中的保温桶,说道:“快回去吧,外面冷。”
回到家时,早饭已经做好了。明月正往碗里盛,见他回来,抬头笑了笑:“爸没说什么吧?”
志生“嗯”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
一家四口,吃着乔玉英按着风俗做的除夕早饭,豆腐清菜汤。自家蒸的糯米糕,包的包子。
家乡有三十晚上吃豆腐汤的风俗,豆腐豆腐,寓意着来更加富有,也说明过去一年,做人做事,清清白白,志生边吃包子。边问:“妈,今年你去桃花庵送包子和豆腐给师太了吗?”
乔玉英说:“去了,腊月二十八和明月一起去的。”
志生看着明月,心想就你这样子还去桃花山?
明月知道志生的疑惑,说道:“桃花山也不高,那点路我还是能走的。”
志生问:“妈,家里还有桃胶膏吗?”
明月就是一愣,乔玉英问道:“你又是给谁要的,是简总吗?”
志生说:“不是,是江雪燕向我要的,她生完孩子后,身体有点虚,向我要两盒,有呢我就带两盒给她,没有就算了。”
乔玉英说:“师太给了几盒,是给明月的,我这里没有。”
明月一听不是要给简鑫蕊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低头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嘴里。
志生听母亲这么说,就说道:“那就算了。”
吃过早饭,明月把儿子叫到房间,拿出四盒桃胶膏,让儿子送给志生,亮亮数了数,总共还有六盒,一下子给爸爸四盒,就说道:“妈,你给爸爸两盒,自己留四盒。”
明月说:“你爸爸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拿给他吧,妈吃完了,可以再找普济师太要。”
志生没想到明月马上就让儿子拿四盒桃胶膏给他,他拿着桃胶膏,不知如何说,亮亮说:“我妈说了,你在外面不容易,才给你四盒!”
志生心中又是一阵感激。
志生说:“儿子,去问问你妈,今天去不去赶集,我想借他的车用用。”
亮亮又跑到明月的房间问道:“妈,爸爸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赶集,要去就一起去,不去爸要借你车用用。”
明月怕雪天路滑,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家伙也许听到爸爸的声音,这一早一晚的特别活跃,在肚子里不停的动,就说道:“妈不去,你和你爸去吧,让你爸开车注意安全!”
说着就把车钥匙给了亮亮。
志生发动汽车,准备出发时,明月站在门口。说道:“志生,带着儿子,开车慢点,雪地滑。”
志生嗯了一声,看着明月,问道:“你有什么东西要买,我帮你带回来。”
明月摇了摇头!
志生看着后视镜里明月的身影,心里忽然清楚了——有些东西,就算隔着离婚协议,隔着岁月风雪,也终究是断不了的。就像手表的指针,走着走着,总会回到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