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额前那道闪电形伤疤——动作轻得像在试一滴水的温度。她的声音低而清晰:“因为霍格沃茨要的不是佩妮的许可,而是你‘活着’的事实。信只会寄给真正有魔法的人,而魔法——”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开花的蓝色风铃草上,“——从来不会因为谁的讨厌就消失。”
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女贞路的路灯闪了两下,像在为谁打暗号。
温柔收回手,把抱枕塞进哈利怀里,替他拍掉肩上并不存在的灰:“我们只需要等到七月三十一号,生日钟声一响,就会有人来带我们走。
到时候,姨妈的锁和咆哮,都只是一阵背景噪音。”哈利抱紧抱枕,星月布料柔软而温暖。
温柔地,这你就别担心了。哈利点点头,把那句安慰咽进喉咙,像咽下一小块冰。
接下来的这几天,家里像被一场无声的暴风雪袭击。
清晨第一缕灰光还没爬上窗棂,一封厚重的羊皮纸信就“啪”地贴在玻璃上,火漆印像一滴凝固的血。
佩妮姨妈惊叫着用铲子把它刮下来,弗农姨父一把夺过,扔进灶膛,火苗“轰”地窜起,仿佛信里藏着尖叫的魂。
可火焰刚熄,第二封、第三封又从壁炉里飘出,像被无形的手撒出的纸钱。客厅里,信封堆成歪斜的小山,踩上去发出枯叶般的脆响。
哈利蹲下来,指尖碰到一枚没拆开的信,上面用翡翠色墨水写着“橱柜下的哈利·波特先生”他胸口猛地一热,却被弗农一把拽开,“别碰!”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
屋外,猫头鹰的黑影盘旋,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无数把剪刀剪开空气。邻居们探头探脑,以为德思礼家惹上了邪教。
弗农挥舞着雨伞,把一只扑得太低的雪鸮打落在地,它挣扎两下,仍把最后一封信丢进信箱,才踉跄飞走。
佩妮把窗帘缝死死钉上,可夜里他们仍能听见爪子刮玻璃的声响,像指甲刮过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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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信箱膨胀得变形,木门被信撑裂,信封像雪崩一样涌进走廊,淹没了弗农的拖鞋。
他站在纸海里,脸由紫转白,最后发出一声介乎呜咽与咆哮之间的怪叫:“我们离开!马上!”
搬家卡车在暮色里出发,像一艘逃难的方舟。哈利被塞进后座,达力的肥臀挤得他肋骨生疼。
车窗外,猫头鹰仍紧追不舍,一排排站在电话线上,像黑色音符,奏着无声的挽歌。
弗农把车开到海岸公路尽头,又租了一条破汽艇,冒着白浪驶向外海。
那座礁石小岛只在退潮时露出全貌,上面立着一座废弃的灯塔,窗框被盐风啃得只剩锯齿。
弗农踹开门,霉味与海藻腥气扑面而来,他却得意地大笑:“这里没有猫头鹰,没有邮差,连上帝也找不到!”
佩妮把最后一箱罐头搬进来,手指被铁边划破,血珠滴在地板上,她却露出久违的、近乎温柔的微笑:“总算……逃过去了。”
夜里,哈利缩在灯塔窄小的螺旋楼梯下,听海潮像巨兽一样拍击礁石。
他偷偷摸出藏在口袋里的那封信——早在第一天,他就从火堆里抢出半张残页,墨迹已被烤得发褐,却仍辨得出“霍格沃茨”几个字。
此刻,他把残信贴在胸口,仿佛贴着一颗小小的心脏。窗外,风暴聚拢,墨黑的天幕里,一只猫头鹰逆风而来,翅膀沾着盐粒与月光。
它无声地落在塔顶,喙里叼着一封新的信。哈利屏住呼吸,听见锁孔里轻轻“咔哒”一声,像命运在叩门。
“砰——!”腐朽的木门像纸壳一样碎成四瓣,木屑混着海盐的风暴卷进灯塔。一个巨人弯腰挤过门框,头顶几乎碰到锈蚀的灯罩,整个螺旋楼梯在他皮靴下发出垂死的呻吟。
月光从他背后灌进来,把影子投在弧形墙壁上,像一头苏醒的熊。佩妮尖叫一声,把达力搂得窒息,弗农踉跄后退,手里举着一把空膛的雨伞,活像握着一柄可笑的玩具剑。
“你们好呀!”巨人声如滚雷,震得窗框残存的玻璃叮当作响。他乱蓬蓬的胡须里夹着海藻与雪屑,鼹鼠皮大衣的口袋鼓鼓囊囊,不知塞了多少奇形怪状的包裹。“让我来猜猜——”
铜铃般的眼睛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达力那张被肥肉挤红的脸上,“你这么拽,你应该就是哈利吧?”
达力发出一声介于猪哼与呜咽之间的怪叫,拼命把身子往母亲背后塞。弗农的脸由紫转青,雨伞尖颤抖着指向巨人:“你、你到底是谁?私闯民宅!我报警了!我——”
“报警?”巨人像听见一个笑话,咧开嘴,露出比礁石还白的牙齿,“德思礼,你倒先告起我来了?”
他一步跨到弗农面前,地板“咔嚓”裂开一道缝,弗农顿时矮了半截——不是身高,是膝盖吓软了。
“我才不是哈利!”达力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尖得变调。佩妮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肩膀的肉里。
角落里,一只瘦小的手像被风吹起的稻草,悄悄举起。“我……我是哈利。”声音很轻,却带着奇异的坚定。
巨人猛地转身,斗篷掀起一阵咸腥的风。他俯视着这个黑发凌乱、眼睛过绿的孩子,眉心渐渐拧成山脊。“你就是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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