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兄弟，你这……”卓不群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带着苦涩和无奈的笑，“还是一如既往，一路火花带闪电，走到哪炸到哪。”

韩昀收起遥控器，对石志伟使了个眼色。

石志伟立刻会意，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和恐惧，快速清理着附近零散、惊魂未定的敌方玩家。

韩昀则走上前，胳膊自然而亲昵地搭上了卓不群的肩背，半推半就地说道：

“卓兄，你看，这里已经化作飞灰，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血刃狂屠自身难保，布衣王剑……也未必能讨到好处。和我们一起走吧，外面的世界，才更精彩。”

卓不群望着身后那片彻底崩溃的基地，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家伙，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摇了摇头，任由韩昀揽着，向着远离这片废墟的方向走去。

……

而另一边，进攻狙击点位和围攻飞天猛虎团的敌方玩家，也看到了基地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连绵不绝的爆炸，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震颤。

消息很快传来——老家被端了！

一股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

相反，苦苦支撑的飞天猛虎团残部，则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低迷的士气瞬间高涨，甚至在一些悍勇头目的带领下，开始打出凶猛的反冲锋，试图将失地一举夺回。

唯一情况不同的，是胡岩、曹随、弋南星三人所在的狙击点位。

这里，战斗已经惨烈到了极致。

原本的防御工事早已被夷为平地，地面上布满了焦黑的坑洞和纵横交错的剑痕、弹坑。

曹随那根心爱的棒球棍，在无数次与刀剑、铠甲的碰撞中，耐久度早已归零，彻底碎成了一地残渣，他本人也是浑身浴血，拄着一截断裂的矛杆勉强站立。

胡岩的狙击枪子弹早已打光，昂贵的枪身也因为多次当做近战武器使用而扭曲变形，被他像烧火棍一样拄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

弋南星更是缩在仅存的一小块凹陷下，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他擅长的是魔法攻击，这种贴身肉搏、刀刀见血的阵地战，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如果不是诗剑如歌如同神兵天降般及时赶到，以一人一剑强行撑住了即将崩溃的防线，他们三人早就已经回城“斗地主”了。

然而，诗剑如歌也并非无敌。

诗剑如歌之前为了救援其他点位，早已连番大战，消耗巨大，属性值远未恢复到巅峰状态。

此刻，诗剑如歌原本飘逸的白袍已是破烂不堪，沾满了尘土和暗红的血渍，脸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诗剑如歌持剑的手依然稳定，但谁都看得出，他已不可久战。

“小君已经成功启动陷阱，敌人后方大乱，自顾不暇！机会难得，你们赶紧撤！”

诗剑如歌挥剑干掉两名试图冲上来的敌方战士，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三人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诗剑大哥！我们走了，你怎么办？”曹随用嘶哑的嗓音喊道，眼中充满了担忧。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独自断后。

“我帮你们拖住一会儿！再说了，”诗剑如歌猛地挺直了身躯，尽管疲惫，却依然试图展现出往日的豪迈与自信，“我诗剑如歌想走，这天下，谁能拦得住？”

“这……诗剑大哥，我们不能丢下你……”胡岩也挣扎着说道，语气虚弱却坚定。

“快去！”诗剑如歌骤然回头，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不容反驳的威严，“再不走，是想让我们四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吗？任务已经完成，保存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弋南星看了看诗剑如歌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几乎失去战斗力的胡岩和曹随，一咬牙，上前扶住两人：“诗剑大哥说得对！我们留下只能是累赘！走！”

弋南星眼中含泪，满脸都是担忧与不忍。

“诗剑大哥，那你……一定要赶紧跟上来！”曹随红着眼睛喊道。

“快走！”

诗剑如歌不再多言，转身面向敌人可能来袭的方向，将宽阔而略显单薄的背影留给了他们。

三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沿着事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消失在了高地另一侧的乱石丛中。

空旷的高地上，顿时只剩下呼啸而过的晚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硝烟，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残阳如血，将天边染得一片凄艳，也将诗剑如歌孤独跌坐在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手中的长剑插在身旁的焦土中，剑身映照着夕阳，反射出黯淡而疲惫的光。

他没有去看离开的同伴，只是微微仰起头，望着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日，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气。

“出来吧，”

诗剑如歌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在空旷的高地上回荡。

“既然来了，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四周寂静，只有风声。

诗剑如歌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继续说道：“怎么了？我如今这般姿态，力竭身疲，穷途末路，你也不敢现身吗？布衣王剑。”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

一阵清晰而缓慢的掌声，从不远处的一块巨岩后传来。

掌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欣赏，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啪、啪、啪……”

随着掌声，一个身影缓缓自岩石后踱步而出。

灰衣，斗笠，遮掩了一切特征，正是刚刚赶来的布衣王剑。

“诗剑如歌，不愧是诗剑如歌。”

布衣王剑的声音透过斗笠传出，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即使英雄迟暮，力竭于此，也还是那个气度无双、傲骨铮铮的‘无双剑仙’！单是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便足以令天下剑客汗颜。”

诗剑如歌缓缓抬手，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剑柄，支撑着身体，慢慢地、却又无比稳定地站了起来。

他的身躯依旧挺拔如松，尽管白袍染血破碎，尽管脸色疲惫苍白，但当他站直的那一刻，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孤高气度，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仿佛他并非身处绝境，而是依旧屹立于云巅，俯瞰众生。

他转过身，直面布衣王剑，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平静，以及一丝属于绝顶剑客的、永不磨砺的骄傲。

“废话少说。”诗剑如歌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布衣王剑耳中，“剑，是用来分的，不是用来说的。”

他手腕一抖，插在地上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骤然离地，带起一蓬尘土。

剑尖斜指地面，一股虽不盛大，却无比精纯、无比凝练的剑意，开始在他周身汇聚。

夕阳将最后的光辉投射在这片饱经摧残的高地上，将两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悲壮而苍凉的金边。

终于，布衣王剑动了。

他没有急于猛攻，而是踏着一种奇特的节奏，缓缓逼近。

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精确地计算着与诗剑如歌之间的距离、角度，以及可能的属性消耗。

无锋重剑在他手中，不见凌厉破风声，只有一种沉凝如山、引而不发的压迫感。

“你的御剑术，灵动超凡，确已登峰造极。”

布衣王剑的声音透过斗笠传来，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件物品。

“但御剑之术，最耗心神。你如今状态，还能御剑几次？三式？还是两式？”

诗剑如歌不答，眼神依旧平静。

他手腕微颤，插在地上的长剑一声轻吟，骤然飞起，化作一道惊鸿，直刺布衣王剑面门！

这一剑，快、准、且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然而，布衣王剑似乎早已料到。他不闪不避，【无锋】重剑只是看似笨拙地向上微微一格。

“铿！”

一声不算响亮的碰撞声。

飞剑被精准地磕开，偏移了方向。

布衣王剑甚至没有多浪费一分力气，脚下步伐不变，依旧保持着压迫性的距离。

“第一剑。”他淡淡报数。

诗剑如歌剑指牵引，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绕过侧面，再次袭向布衣王剑肋下。

角度刁钻，轨迹难测，正是御剑术的精妙所在。

布衣王剑却仿佛周身长眼，【无锋】剑随身转，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斜劈而下，再次精准地劈在飞剑的剑脊之上！

“铛！”

飞剑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黯淡了几分，被远远荡开。

“第二剑。力道、速度，比第一剑衰减一成七分。”

布衣王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最严苛的裁判。

“诗剑如歌，你撑不了多久了。”

布衣王剑不再等待，终于主动出击。

无锋重剑带着一股磅礴的劲风，直劈而下！

这一剑，看似朴实无华，却封死了诗剑如歌所有闪避的空间，逼他硬接。

诗剑如歌深吸一口气，飞剑召回，双手握剑，横架而上！

“轰！”

气劲交击，诗剑如歌踉跄后退数步，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

他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白袍上的血渍愈发刺眼。

布衣王剑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前，无锋剑或劈或扫，或点或刺，每一招都势大力沉，且计算精准。

他从不追求险中求胜的奇招，每一剑都力求以最小的消耗，换取对手最大的负担。

他就像最耐心的猎人，不断用攻击消耗着诗剑如歌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真气，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

诗剑如歌的御剑术依旧飘逸，剑光如龙，环绕周身，时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地刺向布衣王剑必救之处，时而又如铜墙铁壁，格挡开沉重的劈砍。

他的剑法没有破绽，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恶劣的状态下，没有破绽，本身就在被对方的力量和算计慢慢磨出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