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坐定后,高太后坐在下首。她将屋内的众人打量了一番,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每个人仿佛都十分无辜的模样。
只不过三娘的镇定与坦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目。她一直不喜欢三娘身上那种时时刻刻的淡然与镇定,就像她父亲那般的神态——明明身陷困境,却不知为何那般平静,仿佛高高在上、又仿佛胜券在握,简直不知所谓!
赵顼处理事情十分利落,因着宫里每个人都有嫌疑,于是先是安排了近身侍卫将每个嫔妃的院子围了,让每个嫔妃的宫人与宫婢都分内外的禁足起来,逐一询问、盘查。内院的不得外出,外院的既不能外出也不能入内院。同时,让殿前司与侍卫再一次核验所有人口供与落水现场,最后还彻查了林才人的尸身。
不消一个时辰,这次带队殿前司的人前来回话,调查结果有了新发现——一个是林才人随身搜出一条的青白色的帕子,被白茶等人指出并不是林才人之物;另一个是在静嫔宝文阁柴房内,找到了一双沾满泥巴的绣鞋。
带队的人说完,就把帕子和绣鞋呈了上来。只见那帕子是浅绿色的,上面绣纹十分简单,是一直略带可爱的小狗。只是那图案并不是宫中常用的满绣和叠绣技法,而是仅用黑色细线勾勒轮廓,线条简洁利落,形似白描一般,看上去与寻常刺绣的立体饱满截然不同。众人粗粗一看,就知晓这种图案是平日里三娘经常用的绣样。
绣鞋也是用了上好的锦缎,上面带着珍珠流苏,恰好也是之前三娘穿过的样子。只是这次,鞋底泥泞不堪,连带着鞋面靠近鞋底的地方也有深深一圈淤泥,半深不浅的十分清晰。这与荷池现场的脚印基本吻合。
这个时候,对照着之前小内侍说在河池边见过三娘的证词,仿佛答案呼之欲出了。每个人都看相向三娘,心里带着各自的心思
“大胆静嫔!”没等赵顼开口,高太后呵斥一声,音量不高,却带着满满的威压,“之前有小宫人说在池边见过你,如今林才人尸身又搜出你常用样式的帕子,你院子里还有与现场脚印吻合的绣鞋。如此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凤眼微抬,目光如闪,紧紧的看向三娘。
赵顼自然相信三娘,只是此刻他不能无凭无据的偏颇,只紧紧的看向三娘,眼里带着担忧与心疼。
众人也与高太后一样,心中存在着疑惑,都纷纷看向三娘和那两个证物。
三娘却是神色如常,自顾自的盯着两个证物反复端详。
“太后娘娘息怒!”这时候宋贵妃忽然起身,向着高太后一礼,说着:“回禀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平日礼臣妾与静嫔有过一些往来,见过她的绣帕。今日看到这证物,觉得有些疑惑。”
赵顼看到宋以安挺身相救,心里十分感激,附和着:“贵妃有何疑惑?”
宋以安听到赵顼的问话,心下定了定,才说着:“回禀陛下,臣妾只是觉得这帕子看似是静嫔常用的白描样式,可针脚太过粗糙。静嫔平日绣制这类小像,虽用细线勾勒,却会在轮廓内侧用极淡的色线铺底,或在光亮处用极细的白线做光影处理,例如小狗的眼神或鼻尖,都会有点点白影,让图案活灵活现;可这帕子上的小狗,只有单一的黑色轮廓,眼中也并无神采,臣妾……臣妾觉得……像是旁人模仿着画好图案,再仓促绣上去的仿品。”
她说完,看向高滔滔:“太后娘娘若不信,可传人拿来静嫔平日的绣品来比对,便能看出差异。”